第四节湖北工人运动第一次高潮
一、湖北工人运动第一次高潮的前奏
1、粤汉铁路机车处罢工
△粤汉路机车处小工罢工传单粤汉铁路机车处,全体小工,因工资太少,向总管请求增加,洋总管不允,小工全体罢工。特印刷传单,于十月十日分散,兹将其传单原文录下:“你要知道在这双十节国庆纪念日的休息日,有八十一个人饿着肚子四肢无力的为中国人争人格,为中国工人争人格。十年前的今日,中国一般义士,为中国人争人格在武昌起义。第十年的今日,我们八十一个人,也是为中国人争人格在武昌失业。结果虽有不同,事实虽有大小,为中国人争人格的意思总是一样。我们八十一个人为什么为中国人争人格呢?怎样为中国人争人格呢?原来我们八十一个,都是粤汉铁路机车处的小工,在这里作工多年,每天只得二角四分钱的工资,在从前东西便宜时候,还可以勉强对付得过去,在现时糙米卖一百多钱一升、菜卖几十文一斤、油卖二百多钱一斤,盐卖一百多钱一斤,柴卖十多钱一斤,住房子要一串多钱一月,布卖百多钱一尺。请诸位想想我们这二角四分钱只合三百多钱,只吃饭不吃菜,每日都要食二百钱去了。我们这三百多钱,还是赤身露宿只顾吃饭呢?还是露宿枵腹只顾穿衣呢?还是枵腹赤身只顾住房呢?大家都是要过日子的人,过日子都是离不了衣、食、住的。请诸位替我们忖算忖算;而且在中国家庭制度没有改造以前,我们都是以一个人的进款,养活父母妻子,请问我们三百多钱养活那个好呢?想了几天,没有法子,只好照着我们洋总管卡麦克尔出个布告,于九月三十日上个禀帖,求他照布告加工钱,不知道他简直不理,我们一直候到十月六日,受生活的压迫而停工。谁知道洋总管反大施淫威,把我们八十一人一齐革除,像这样奴隶式的革除,我们若果不愿这[做]奴隶,当然不能承认,所以我们已于十月八日上禀帖给局长,请他允纳我们的要求,现在还不知下文如何呢?诸位,我们工人知识薄弱,能力薄弱,能不能达到我们这人生必需而且合理的要求,尚未可知呢!我们的本路的员司匠役,我们的各路工界同人,我们的各界同胞啊!你能忍心坐视不起来帮助我们吗!能忍心让洋人蔑视我们中国人的人格吗!能忍心让洋人欺压我们把我们当奴隶吗!唉!天地黑暗,人饿将死,苟具恻隐,能不救之,望你们仗义执言,维持人道。粤汉铁路机车处失业小工同启。
上海《民国日报》1921年10月13日。
△粤汉铁路职工联合会声援小工罢工民国日报一九二一年十月七日湖北特约通信:阅者诸君,我底通信已经有好几次了,但上几次的通信,我都觉得下笔的时候,说带着几分勉强,几分烦恼,这次通信,肮脏的军政界,死气沉沉的教育,我都一字不提,我所记叙的就是最有能力,最有希望的神圣劳工。原来在武汉方面,自命先觉的教育界,已经是死气沉沉地。说到工人那就更可怜了。岂知可怜的劳工,今日居然觉悟,出一件有价值的事来。
诸君别着急,待我详细说来。
我今天所记的是粤汉铁路小工罢工的事。查此项小工,约有三百余人之多,每日工作十时,或十一时,工洋两角四分。今年上春,工人因社会生活程度增高,要求加给工钱,洋总管某人,初甚拒绝,后来工人们极力要求,始允许每工人继续做工六个月以上,每人每日加给工洋二分,若工人继续作工至十八个月以上,则每人每日加给工洋四分。这是他们春间要求的结果。已经挂牌公布了的。一直到现在,许多小工,是已经继续工作六个月以上了,但是工钱分文未加。前日(四日)他们向铁路局上了一个说帖,请他照原议加钱,岂知竟被拒绝了。春间允许的条件,完全否认。他们如是又为第二次的宣言,向铁路局说:若是不照原议加钱,我们就罢工了。这种宣言,却碰在洋总管某人手里,他说:哼!这算什么,要罢工,就一齐开除。可怜这许多工人,受这样的高压力,如是作最后的奋斗实行罢工了。这是昨日的事(六日)。但是另有少许无胆识的,竟然承认洋总管的开除,算帐卷行李各人走了。岂知因这些人一走,而罢工潮便日益扩大,故亦未可作为悲观。
原来粤汉铁路底工人,在徐家棚设有一个“粤汉铁路职工联合会”。他们听见这许多小工要求加工钱不准,反被开除,如是大动公奋[愤],一面由职工联合会发出一种“觉书”与粤汉铁路局,大意要他们尊重工人底人格,并提出如不允许加小工底工钱,徐家棚机车底工人,亦将继起罢工;一面对于铁路小工发出传单,要他们坚持到底,只要增加工资,万不可承口开除。以上两种,都是昨晚今朝发出的。至今日下午一时,铁路局还没有正式答复。
惟粤汉路工人,自从“职工联合会”组织成立之后,团体甚为强固。预料此次罢工潮必日益扩大。又湘鄂路线之车头升火工人,闻一二日内亦将罢工,果然实现,则湘鄂交通,亦大受影响。
徐家棚机车处之预备罢工,实有两种原因:一是响应铁路小工之罢工,二是要排去某洋总管。因此总管待工人极苛暴,小有不当,便拳足交加的打,对于中国籍之同事,亦傲而无礼,譬如副总管(是曹汝霖之弟)仅简单呼之“曹”。而把“米斯特”之字略去,待别的人更可想了。
我记到这里还有一样可喜的事,就是徐家棚不日就可以设一所“平民学校”了,这些工人,自然多少要受些益处。至于“徐家棚粤汉铁路职工联合会”底详细情形,我另有一个调查报告。
上海《民国日报》1921年10月14日。
△粤汉铁路机车处开始罢工民国日报一九二一年十月十四日湖北特约通信粤汉铁路之罢工潮,日益扩大矣。他们所提出“改良待遇之十五条件”,已完全被洋总管卡墨克尔(译音)拒绝,并申言:宁可全部解散,决不迁就工人扩大将来罢工势力。但该总管如此坚决,实在是承迎交通部之意旨。当此风潮初起时,该路管理局长,即将此种情形,电知北京交部,闻复电,是主张极端高压的,并言:粤汉路如让工人等胜,将来京汉、京奉、津浦、沪宁……各路均起而效尤,不是弄成全国大罢工吗?所以宁可牺牲粤汉路底工人,决不可使他们做全国罢工的模范。北庭既是如此,所以粤汉路局管理等人,也便如此坚决。但该路机车处底工人,是原有组织的(就是职工联合会),现在对该总管已正式宣言全体罢工。并通电各处团体及北京交通部,是非得到胜利,决不上工的。电文录后:(上略)同人等服务粤汉路历有年所,虽时感待遇之不平,然犹能心降以从事,慨自总管卡墨克尔任事以来,殴打工人,辱骂监工,欺侮员司,刻扣抚恤,赏罚秉诸好恶,革除违反常情,盖彼视中国人之人格,恒在水平线以下,而易与之也。同人等为保全中国人格计,为维持个人生活计,为尊重人道计,为发达路务计,于十月十一日向总管提出改良路务修正待遇等十五条。乃该总管刚愎自用,骄慢性成,竟将同人所提出之十五条完全拒绝,同人等受此痛苦,呼吁无效用,于十月十三日全体辞职,誓与该总管不共复载。诸公或为社会中坚,或属路工同志,或掌笔政,或同袍泽,务乞仗义执言,同伸公理,则不独同人之幸,亦中国人格之幸。粤汉铁路机车处全体职工八百三十七人同叩。
此电发出后,现在已经完全罢工。记者曾详细探其内部组织,大约在机车处底一部分工人,团体较为坚固,在各路做小工的,觉得散漫些,他们的工资,最高的不过每日一二元,少的就是二三角了,所以储蓄甚少,全体职工,平均起来,大约可以支持一星期,多则无法生活了。罢工后的力量甚大,机车处是全路发源的地方,虽该路管理,对之甚为坚决,究竟还是有些恐惧。今日听说找出总监工孙镜芳来调停,但孙本来也是职工之一,不过与他们官僚接近些,这件调停的事,在孙氏一面,真是“左右做人难”也。结果如何,明日再译。
上海《民国日报》1921年10月17日。
△粤汉铁路机车处全体职工发出驱逐总管通电粤汉铁路罢工风潮,业志前报。兹该路机车处全体职工罢工,驱逐总管卡墨克尔通电云:本路各科各处同人,各路职工,湖北各界联合会,学生联合会,平民教育社,各报馆各团体,上海全国各界联合会,中华民国学生联合会总会,转各工会,上海民国日报转各地各团体各报馆钧鉴:同人等服务粤汉路,历有年所,虽时感待遇之不平,然犹能降心以从事,慨自总管卡墨克尔任事以来,殴打工人,辱骂监工,欺侮员司,刻扣抚恤,赏罚秉诸好恶,革除违反常情,盖彼恒视中国人之人格,在水平线以下,而易与之也。同人等为保存中国人格计,为维持个人生活计,为尊重人道计,为发达路务计,于十月十一日向总管提出改良路务修正待遇等十五条。乃该总管刚愎自用骄慢性成,竟将同人等所提各条件完全拒绝,同人等受痛苦之既深,复呼吁之无效,用[同]于十月十二日全体辞职,誓与该总管不共复载。诸公或为社会中坚,或属路工同志,或掌笔政,或同袍泽,务希仗义执言,同伸公理,则不独同人之幸,抑亦中国人人格之幸。粤汉铁路机车处全体辞职职工八百三十七人叩寒。
上海《民国日报》1921年10月18日。
△粤汉铁路机车处职工提出条件民国日报一九二一年十月十五日湖北特约通信粤汉铁路株洲长沙岳州徐家棚全体职工罢工,详情已纪昨报。兹闻该路局对于提出十五条件,于第三第十一两条已承认,第十条仅承认修煤台小工房,其余否认各条,详列于后:粤汉铁路机车处全体职工公函第一号云,职工等所希望而急需设备办理者,向总管一陈述焉。(一)失业小工,每日工资应加至三角,一律恢复原职;(二)工人工作时间,须改为每日九小时(十小时工作劳动过度,最易致疾,实违背人道之工作,近者欧美皆厉行八小时工作,职工等要求九小时,较之欧美尚多一小时,而京奉津浦等路亦有时只作工九小时);(三)每开列车一次,须用生火夫二名;(四)凡职工空额,须即时补足,如系上级空额,须由次级升递,新雇职工,只得补入下级职工之空额;(五)职工薪资须按期增加;(六)工人病假丧假婚假例假,不得扣除工资,例假作工须给双资;(七)工人在工身故宜从优给恤;(八)司机生火夫,暨关于行车部机匠工人等,每月须加给四日工资,凡开车在外逾一夜者,给与一日之饭费;(九)本处员司住在公寓者,宜免收租金,在他处者,宜酌给房费;(十)司机生火夫煤台小工,宜有宿舍,车房,应设司机生火夫休息室;(十一)司机生火夫浇油夫司单刃夫须一律给与铁路制服;(十二)工人赏罚,应有定则,不得任意殴骂革除;(十三)监工工头验车员修车厂司事,宜一律改为月支员司;(十四)工人皆得搭乘本路轮渡,星期日每班轮渡,且宜停上码头一次,以便沟口工人往返;(十五)工人宜与员司同享购煤柴火油之利益。
以上十五条或关全体,或隶行车,或属于工厂,或系于员司,皆与职工等有密切利害关系,深望即予鉴核,仅二十四小时内书面答复,否则职工等受本处之痛苦既深,对总管之希望复绝,虽有心于路务,亦无力以从公,舍全体辞职外,恐无他途,用特披沥以陈,即烦查照,此致粤汉铁路机车处总管卡。粤汉铁路机车处全体职工三百七十三人。
该路局承认工人两条半之要求,是昨日某监工调停结果,但某监工虽是接近局长,也是职工之一,此项调停,完全近于讨好于官僚,故全体职工对他极不满意。闻已向他发出警告,如再为虎作伥,即以最后之手段对付,欲知后事如何,下回再说罢。
上海《民国日报》1921年10月18日。
△粤汉铁路罢工调停结果民国日报一九二一年十月十七日湖北特约通信粤汉铁路机车处全体罢工,小言之影响交通事业,大言之亦影响湘鄂间军事问题,故鄂之军界亦非常重视。罢工及所要求之条件,详情已于前次通信中叙明,兹可不叙。惟近两日各界调停者尚有可纪,分写于后:
前日通信,记某半官僚之职工调停无效,如果铁路局长吴某,及洋总管卡某,皆大起恐慌。而太上督军吴子玉又电令萧耀南,要他妥为办理,切不可断了交通,影响军事。因此于昨晚(十六日)由江汉关督办派员,督军署派边司令到职工联合会,直接对三百多职工调停,所调停之结果如后:
(一)所要求之条件,凡须经交通部认可者,由调停人及路局长担保代向交部要求;(二)所要求之条件,凡属粤汉路局有权办理或允许者,由调停人担保承认;(三)定于今日(十七日)一律上工。此种调停之结果,面子上似乎看了很满意,但以记者的猜度,纯粹是一种欺骗的手段。
譬如工人所要求的,他们暂时敷衍答应,上工之后,仍是变卦,可怜区区的职工,能够去找堂堂的司令讲理么?况且他们军人还有一个四字箴言说:“兵是厌诈”,那末这样调停,又何尝不可用“诈”呢。同时该会全体职工,向调停人又提出三条,(一)以后新添工人,或开除工人,必得各该分领袖同意,不得由总管一人擅专;(二)不得因此次罢工,开除职工;(三)不得扣留罢工期内之工资。
以上三条,当时亦由调停担保承认,总而言之,怎样说,怎样好,上了工再说吧!唉!可怜的职工呵!……
上海《民国日报》1921年10月20日。
△粤汉铁路小工罢工也得胜了前一期本刊不是说粤汉铁路小工要罢工了吗?却是现在不光只罢工了,并还从罢工中得着胜利了。我们来从头至尾把他们这一段战绩写出来大家看一看,就可以知道我们工人的原有能力了。查这一次小工,约有三百九十人,每日工作,总是十时或十一时,工钱二角四分。今年春月间工人因社会生活程度增高,要求加给工价。洋总管卡墨克尔初本不肯,后来工人们极力要求,才允许每工人到做过六个月以上的,每人每日加给工钱二分,若到做过十八个月以上的,则每人每日加工钱四分。这是他们已经挂牌公布了的,那晓得一直到于今,工钱还是一文未加,于是各小工同向铁路局上了一个说帖,请他照原议加钱。并发一宣言——已载本刊前期——说若不照原议加钱,宣布罢工。洋总管得着这一次宣言,即大发雷霆,他偏提起他的胆识,将这罢工的工人一齐开除。原来粤汉铁路底工人,他们组织得有一个粤汉铁路职工联合会的。他们听见这些小工要求加工钱不准,反被开除,他们即大动公愤。一面由职工联合会发出一种“觉书”与粤汉局,并谓若不允许加小工的工钱,凡机车的工人,也得继起罢工。一面对于铁路小工,也发出一传单,要他们坚持到底。自此“觉书”发出之后,都以为洋总管必有一个良好答复的,谁知他也是不理,于是机车处的工人,也全体罢工了。把一个武长铁路,弄到一步也不能走。
他们一方面又提出“改良待遇的十五条件”,一方面又打一通电驱逐洋总管。今将那十五条写出来:(下略)。以上就是他们提出来的十五条件,并限二十四小时答复。他们的通电,我们也录在后面,大家看了,也知道他们的胆量。电文在后:(下略)。
在这个通电未发出之先,听说交通部对此次风潮,取一种高压的手段。并谓“粤汉路如让工人等得胜,将来京汉、京奉、津浦、沪宁……各路都像这个样子,那不弄成一个全国总罢工了吗?所以宁可牺牲粤汉路的工人,决不可使他们做全国罢工的模范。”后来北政府看了他们这一个通电,觉得他们团体坚固,不是官威可以制服的。加以吴佩孚大发杀人热,若车长停,于军事上大不利。即电令萧耀南火速妥为办理,切不可使其断绝交通。因此在十六日晚上,萧耀南即派一个姓边的司令,到职工联合会,与那三百多职工直接接洽。凡所要求的条件,一概应允。同时各职工又恐此事过后,总管借端报仇,任意开除工人,复提三条件来。其文列下:(一)以后新添工人,或开除工人,必得各该分领袖同意,不得由总管一人擅专。(二)不得因此次罢工,开除职工。(三)不得扣除罢工期内的工资。以上三条,当时也由调停人担保承认。总之,此次算他们官厅被我们打得哑口无言了,怎说,怎好。各工人才于十七日开工。株洲、长沙、武昌已照常通行。
《劳动周刊》第10号,1921年10月22日出版。
[庆祝粤汉路工友们的胜利——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贺电]
粤汉路诸工友:你们干出来的事,我们听着,起头很有一点难过,后来稍喜欢些。难过的是:现在中国劳动阶级的弟兄姊妹,所受的不平待遇和苦痛,无论是谁都有要求加工资的必要了。无奈因为没有团体,不会组织,那有敢出来说句话来的?别说是罢工咧!这真算是“隐痛方深”呀!稍喜欢的是:诸位能够自觉,能够立刻挺身跑到第一层战线上,和资本家做第一个交战者,得到胜利,这真是阶级斗争史上的光荣哪!本书记部既是全国劳动界的执行中心,所以自此事起后,各处工友函电询问者,日不下数十起。只就本埠数十百万劳动界的兄弟姊妹而言,因为有这回事的刺激,醒觉的已经不少。我们的脉搏跳到暴烈点了!
我们生命的火燃着了!我们忍不住饥饿了!诸位工友既擂起战鼓,望勿退却,今虽小有胜利,更应当奋勉,以期得到更大的胜利!并望高唱联合组织的声音,使没有醒觉来姊妹弟兄都一齐醒觉来!踢翻现代恶社会的种种坏制度,建设劳动者的理想社会。到那时我们更要庆贺了。祝你们努力奋斗到光明的路!
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
十一月十六日晚
《劳动周刊》第10号,1921年10月22日出版。
△锄平:从粤汉路罢工中所得的两大教训这一次粤汉铁路罢工得着胜利的消息传来,在我们劳动界的人听见了,没有哪一个不是手舞足蹈,欢天喜地哩。但是他们此次是用的什么能力,能制胜威威赫赫的洋经理?何以八十一个小工,能把武昌到长沙、株洲的铁路闹到这一步都走不动呢?诸位想想!若是他们没有一种特长的“利器”,还能够使他们在数日间:得着完满的胜利呢?所以我们在这手舞足蹈,欢天喜地的当中,不光只庆贺他们的战胜,还应找出他们的所以能战胜的“利器”来,作我们对付欺压劳动者的预备,而为我们的教训才好。他们此次足以为我们的教训是什么呢?
(一)互助的精神——在他们起初罢工,原止少数的小工。故直洋总理把他们不放意中,随随便便就开除了八十一个。当时被开除的人,有好些觉得自己无什能力,都预备捆铺盖行李走路。那晓得在此时机车的职工们,他们就生出一种互助心理来了,觉得欺压小工,就是侮辱全铁路工人的人格。于是一方面发传单叫各小工不走,并求铁路的工人援助,一方面提出十五条件要洋总理答复,并通电全国,披露其罪恶。
(二)团结的效力——机车的职工们,向来组织有一“职工联合会”。此事发生之后,他们即发传单给全路的职工们,由武昌到长沙、株洲的职工们,莫不是一致的行动。
由上二层看来,我们就知道他们的战胜,不是从侥幸中得到的:是有来由的。假使机车的职工们没有这互助的精神,任洋总理去糟蹋小工们,那还有这轰轰烈烈的罢工潮来吗?
就是职工们有些抱不平的,觉得欺压小工,即是侮辱我们自己,若是没有前日那“职工联合会”的团结,还能使各处职工万众一心,把偌大个粤汉铁路闹到一步都不能开吗?常话说得有:“没有未撒种子而能收谷的”,我想我们光只在旁边去庆贺他们的得胜是不对的,我们是应该把他们这次罢工所赐给我们的教训,长长[常常]放在心中,也去组织些团体,而为将来作战的“利器”,才不至有愧于我们自己了。
《劳动周刊》第11号,1921年10月29日出版。
2、汉口租界人力车夫大罢工
△人力车夫罢工详情本月一日,租界内之人力车,忽然发生罢工情事,外传系工部局加价而致罢工者,此系误解,兹特解释并志详情于下:加价之由来,加收车价,原先每日收钱八百文,今至本月一日起,每车收钱一串文,此费乃由人力车业公会所加,并不与工部局相涉,因车业公会,设在英工部局内,以致有此误会。公会之申明,人力车业公会,于一号向各车夫申明云,今年六月一号,英工部局,实行加价,本公会以车夫皆属寒若,不可以加,又因为时无加价之必要,是以实行不加,近来价钱太低,百物又贵,车夫对于座客,早已自行加价,本公会出于不得已,自本月一日起,每车每日收钱一串文,并向同业申明,一律施行。
车夫之呼号,人力车夫,于一号上午六时,在行领车,闻知加价,乃全体相继不领,并向车行呼号,余等以辛苦之血汗,换来极少之金钱,糊一人之口不足,今车价如此之巨大,余等实在不得担负,尚望公会诸君子发慈悲之宏愿,救贫寒于万一,不胜叩祷云云,是以自一号早六时起,通租界不见一车,而马车与野鸡包车,则大行其时云。
又一函云,本埠租界人力车,忽于本月一日上午,同时罢工,自怡园起,至三元里止并无一车行驶,往来租界者,类皆徒步行走,大概情形,已见报端,兹悉人力车罢工原因,实系因车行加价所致,缘租界人力车行,向分洋商两帮,每车一辆,日租界八百文,由来已久,今夏华洋各行,提议加价,已发生停工一次,华商遂有戒心,此议无形打消,乃日来洋商利通行首先倡议,每辆改加为大洋七角,属于洋商方面,多半附和,华商德记等行,起初不以为然,各人力车夫,对于洋商之车,一概不拉,对于德记行之车,则争先租借,嗣经巡捕干涉,德记等行亦改变方针,赞成加价,于是人力车夫全体罢工,并举出首人数名,严定限制,如有人破坏团体,私自拉车者,则群起而攻之,以故是日自早至晚,犹未开行,但不知能否打消加价,恢复行驶也。
《大汉报》1921年12月3日。
△租界人力车罢工风潮之激烈本埠租界人力车夫,因车行发生涨价问题,同盟罢工,已历三日,迄未解决,一切情形,迭纪本报,兹悉此项风潮,纯粹由利通公司所酿成,该公司大股东法国人梅某,首先提议涨价,勒要各车夫每日交租金七角,其余各车行,因利之所在,亦复从中附和,且抱坚持主义,不达到目的不休,各人力车夫闻此消息,知车行欲以涨价问题,制其死命,昨特联合多数车夫,在大智门铁路外空地集议,首先发出传单,向各界呼吁,一面组合团体,以为时后之对待,租界商人,闻该车夫之行动,恐其酿成意外,颇有恐慌,昨午已有多数人用电话报告各团联合会,请其出面调停,但不知如何结果,兹将各车夫所出传单,照录于后:先生们老爷们,太太小姐们,现在生活之高,已经用不着我们多说了,我们的行东,因为生活高了,他们反又要加租钱,却不想想我们在这米珠薪桂(贵)的年头,寒冬冷冻的当里,怎样过活的,我们的伙计们,仅以租界以内说,共有六千多人,车子只有一千五百乘,算起来四人抗一乘,每人每日只可抗三四点钟,得钱不过三百四百文,这是怎样养活自身,养活家口呢?现在行东又要大大加租,这只好逼我们六千车夫去死罢了,昨今两日,我们已全体罢工,我们不是暴动,我们是要我们的生路,我们不是反抗他,我们是保护自己,我们罢工的理由有三:(一)天冷雨雪多了,生意就少了二)天冷了,生活又加高了,吃穿用费都要加多了(三)乡下的农人都闲了,他们都来拉车,我们拉车的时间就分少了,我们要求的是一种条件,就是分文不加。按此项传单,租界之内遍地皆是,巡捕亦不能干涉,其群情之急迫已可慨见,中外官厅,均勿视同儿戏也。
这两天武汉劳动界,实现团结打破财阀的运动,就是汉口人力车夫罢工的一回事,处现社会的环境,他们穷苦人,用他的血汗,去做那牛马的事业,真算是万不得已了,生活程度一天高一天,劳工的收入,一天减一天,一般资本家,不怜悯他们,反压制他们,这真是人类的大不幸,但罢工人一家大小的日食,专靠他个人的收入,他为什么有工不作,要罢咧?
因为车行要加价,逼得他们如此的,汉口租界人力车,通常每日每乘收费八百文,现在忽然要改收大洋七角,试问七角是多少钱,照现在的市价,差不多一串三百文,阅者诸君,一乘车子,一天到底能赚多少钱,要是走了一串三百文,他们一人或一家,还能生活吗?现在调查内幕,听说是大财阀“刘子敬”一人的主张,因为刘氏有车子五百乘,他倡这个议是不是有个人利益呢?听说他所主张的理由,有下列的数种……(一)车夫在此时天气寒冷决不能因加价而永远罢工……(二)车夫为个人或一家的生活,决不能永远罢工……(三)车夫素来无团结力,决不久远坚持……唉,象刘氏这种思想,是否是用一利刃来宰割车夫呢,但是一般可怜的车夫,偏不照着刘氏的话做去,偏能坚持到底,偏能一致行动,可是话又说回来,车夫能够永久罢工吗?我很佩服刘氏的话不错,因为一个车夫不做工,他一家就不得饭吃,租界的车夫不下五千人,他们为免除未来的痛苦竟下此决心,罢工一日至二日,或三四日难免与社会治安上,不无影响,还望一般大老先生,赶急替一般可怜的车夫,设法挽救,这种风潮早息一天,是社会早好一日,不然则前途的险象,真不惜趋数千人于饿莩,其心岂可问耶。
人力车罢工一节,已志报端,记者日昨往实地调查,报车夫方面云及,加价可行,必须将一千五百乘车之内,核减五百乘,方可承认行驶,否则仍然罢工,报车行方面,飞星利通合记等行,计十一家,决定车数不减,租价一定要加,以致两不相让,尚未解决,所有下情,俟后再续云。
《大汉报》1921年12月4日。
△可怜的车夫罢工本镇租界人力车夫,因车行贪利加租,致演罢工风潮,昨三号该车夫等,反对车行加租情形,更为险恶,由各车夫罢工首领,在后马路济生堂附近隙地演讲,及是日晚上,在英法两租界,散贴总总[种种]白话传单,下款具有青年团苦工救济会、湖北苦工十人团、湖北全省劳工会、惜阴会、孔教会等字样,并已决定公推代表,至洋务会审公所,控告车行,恃势强加租价,此种风潮,极为汹涌,兹将华洋各官维持情形,调查如下:
租界方面,英法两租界捕房人等,见该车夫同盟罢工激烈,万不能以武力压制,亦于昨晚在英捕房会议一次,均以车夫苦工可怜,此次罢工风潮,实为各车行贪利所致,拟即日会同洋务会审公所,从严查办车行主动之人,并由公所传知各车行,一律恢复原状,以利交通而免失业。
官厅方面,自本月一号租界人力车夫,因车行加价,以致各车夫罢工,本埠为官厅,原以为抵制车行加租,逼迫即致,此亦情有可原,讵警厅查知查车夫,于昨午在马路外,同盟会议后,所发传单、名称,均非法定团体,恐有党人利用时机,若不严加防范,将来酿出交涉,更有重大,特于昨晚召集各署队所长官,在秘密会议一次,对于租界毗连警区,一律宣布特别戒严,并另派便衣长警,秘密调查罢工风潮动静,以示防患未然。
交通方面,租界人力车罢工后,马车及本埠之野鸡车,则大发财源,野鸡包车,更为兴旺,租界之中,满目皆是该项车辆,以致本埠叮当之声,已减少大半矣。
车夫方面,本埠顷接邮递印刷物一件,署名为汉口租界人力车夫会。阅悉之后,甚觉车夫之苦惨,一般资本家也应得体恤一点才好。其传单云:湖北督军省长汉口镇守使警察所长及交涉员各国领事巡捕房汉口总商会各团联合会,各界联合会学生会各保安会各学校各报馆各团体各老爷先生太太少爷小姐们大鉴:现在生活之高,已经用不着我们说了,我们的行东,因为生活高了,他们反又要加租钱,却不想我们在这米珠薪桂的年头,寒风冷冻的当里,怎样过活的,我们伙计们,仅以租界以内说,共有六千多人,车子只有一千三百乘,共起来四人拉一乘,每人每日只可拉三四点钟,得钱不过三四百文,这是怎样养活自身,养活家口呢?现在租界行东又要大大加价,由八百加到一串文,又说加到大洋七角,这只好逼我们六千车夫去死罢了。然而求生不能,欲死不得,我们情迫无已,不得〈不〉于十二月一日全体罢工,现已罢了四天,行东仍坐视不理,各老爷先生太太小姐们,亦视若罔闻,俨然视拉车的不是人一样,社会上既把我们不当人,我们车夫中不无为饥寒所迫铤而走险的,甚至闹出乱子,岂独车夫不幸,亦地方治安之大患,所以我们多数车夫,为免除危险计,为维持车夫生活计,已于昨日成立一个汉口租界人力车夫会,共同议解三个条件于下:
(一)请车行打消加租议案;
(二)准车夫成立车夫会;
(三)将车租减为六百文。
以上三条,系我们最后的让步,特此恳请各老爷先生太太小姐们,可怜我们是人中的牛马,一致主张公道,帮助我们,当结草报恩,百叩福安。
汉口租界人力车夫会启十二月四日
《大汉报》1921年12月5日。
△再接再厉之车夫罢工潮本埠租界人力车夫,自罢工以来已及五日,所有经过风潮,均详报载,顷又由租界方面得来种种消息,知此事曾经波折,终以利通公司从中作梗,不能解决,特将昨日情形记下。
调停之无效昨日上午夏口侯知事与洋务公所各委员,各团联合会长彼此议定,以事势迫切,俟以调人自居,折衷办法,每车一乘,只加一百文,不料利通行洋经理柯某股东梅某极端否认,谓非达到伊之目的不可,故难解决。
捕房之否认英国巡捕厅以租界车行,只有十三家,而车辆竟有一千五百乘之多,每乘日租钱八百文,除工头七十文外,车行应收钱七百三十文,又除车捐及修理各费三十文,实得利益七百文,亦属不少,劝其不必再加,柯某不听。
车夫公愤各人力车夫,闻洋商坚持到底,大为愤慨,昨日又在铁路外集议,咸谓租界人力车既已断绝,所持以交通者,不过包车马车等类,如不解决,即行组合团体实行拦阻云,正属□闻,又闻各团联合会,已函请交涉员,照会法领乃实行劝阻或可望和平解决也。
车夫之呼吁租界车夫因加价罢工,迄未解决,近日风潮愈演愈烈,本日下午车夫百余人,手执白旗,游行歆生路一带,呼嚎痛苦之声,神鬼为之感泣,并散布传单,恳请各界人士为伊后援,兹特录之于下:车夫苦工会奉告武汉各界仁人君子,吾等租界车夫之可怜言之痛心,其所欠车子租金付清外,老板之车子钱,又须以六十天还清外,则无论天阴天晴,风雨飘摇之日,寒冰冷冻之天,日日均要付清,朝朝归清,我们车夫稍有不到之处,欠款一时难清,则车行老板,私役监牢,刑苦交加;残废者有之,逼死者有之,坐私牢饿死者有之,又受巡捕之酷戒,罚重金以赎罪,我们车夫所受种种之惨毒,哭诉无门,痛忍于心,吾等各劳工于车界之人,谁不欲觅死别生,无奈际遇贫困所迫,习于此业以图活命,方命寒冬之时,市面金融困难非常,往来行人客商,不坐车子,缺少生意,又加之米珠薪桂,伙食渐高,一人难以度日,家小更难照顾,再者行东,屡起剥夺之心,每日车子租钱八百文他还嫌少,更加三百,如此一看,是真正要制我们这六千劳工人民死命了,方才大家罢工,不约而同,我们车夫亦无他项之要求,但望祈车子行东不加车价,而租界的巡捕也通融办法,减去残酷之种种行为,略开我等劳工之生路,实为至幸至望,并祈各界念我们处此地位,概施恻隐,以解倒悬,尤所载德靡既,汉口租界劳工车夫六千人同叩。
又汉口租界车夫,前因加价罢工,至今已有数日,各车行主,绝不体恤劳动家苦衷,仍无让步之余地,顷闻车夫等,除拟禁止各包车拖拉外,并即整队分向各街沿门讨饭,昨在省垣,又见有求援武汉车夫传单一纸,特即抄出于下,其言曰:武汉拉车同胞啊,我们当这冬令的时节,从早跑到晚,所得的几个钱,吃饭养家都不够,实在可怜的,现在租界上洋车行的老板,每乘车子差不多又要增我们的四五百钱,试问我们一天通统得了几个钱,把租钱一除开,还能够活命吗?所以我们相约罢工,并不是反抗他,我们是为自己的生身起见,出此正当的对待,如果洋车行不肯让步,我们宁可饿死,决不再去拉车,唉,武汉拉车的同胞啊,我们忍饥受冻,到处求援,已经有三四天了,你们竟象未有听见似的,你们又知道此刻租界上洋车行里的老板刻薄我们,马上武汉各车行老板,就要仿照租界上洋行的办法,加
起价来,刻薄你们的,你们这时候要帮助我们,把洋车行的老板对待下地,你们的生活也就稳固些,你们若是肯表同情,公同来维持我们这罢工期间的生活,也是一个法子,最好是约起来一起不拉车,效力或者大一点,武汉拉车的同胞啊,你们莫要装聋,莫贪小利,快来,快来同我们一致行动吧,那一班大老先生们,是最不可靠的,你们看我们昨天所发的宣言,他们简直不管,就可想而知了,我们武汉拉车子的同胞,还是我们起来自决吧。
《大汉报》1921年12月6日。
△人力车夫罢工五日租界人力车夫,因为反对加价,同盟罢工,已有五日之久,然车夫为保持生命起见,万不得已,出此下策,冀求资本家之觉悟,出于良心之怜悯,谁知日来更坚持加价二百之议,故日昨车夫公会成立时,全体一致主张减少二百(照原价八百减少二百)如果车行不肯让步,则风潮将无尽期,处此天气寒冷之时,车夫在平常每日劳动,所赚尚不敷衣食,如今五六天不赚一文钱,试问他怎样生存?中国官厅方面,只能出于维持车夫有否暴动行为,一地事宜,昨闻该代表等,已在洋火厂下首觅妥地点,车夫公会,即于今日成立,并准备通函汉上各团体,以便周知云。
昨(六)日下午二时,访者行经法界利通车行门首,见有多数车夫与巡捕相斗,询悉因利通已允从明(七)日起加租钱一百文(每日九百文),本日不收车租,从前所欠租钱一律注销,已得车夫方面同意,故前去出车纷纷上街,适遇巡捕上前责以不应紊乱秩序有碍交通,令其挨次而行,录该捕系安南人,致言语发生误会,遂举棍大击车夫,各车夫见之大抱不平,竟群起围殴,该捕即鸣警笛,召到多数巡捕,访者因人多不便伫视,遂舍之而去,其结果如何尚未悉也,嗣后见街上有少数车行走,大约该行之车已上街,至别家如何,则不悉也。
本埠法租界,利通等车行,因坚持涨价问题,酿成车夫罢工风潮,已历六日之久,经各方面调停,终无效果,乃昨有以劳工互助团之名义函致各团体对于罢工一事,愤切万分,并有种种骇人听闻之言,记者抄得原文,特纪于下,为各界告。
警启者,夫人类具有互相拯济补助之义务,各尽所能,理至明,而意至显,贵会明达当亦知义务之所在,今者租界车租钱改洋码,余等闻之,大抱不平,以区区车本,竟加若大之车租,移负于如此劳苦工人之身,掠夺人类之生活,莫此为甚,万不料贫苦车夫,竟能万众一心,同盟罢工以图抵制,但恐此种抵制,不但不能坚持到底,且恐持久亦难矣,何则盖车夫不可一日无生活,缺少衣食,安能活命,不有劳力,饮食何从,今既受迫罢工,劳力已失作用,欲谋救济,无法措施,贵会为公益团体,何以坐视不理,岂困苦之车夫,不应享受同等之救济耶,抑救此失彼,便谓天职尽到也,特此警告,敢请贵会,稍发慈悲,速予接济,与万恶之车行坚持到底,否则,余等定以自身之生命,甘作牺牲以为最后之对待,言出必行,信否在论(下略)。
《大汉报》1921年12月7日。
△人力车夫示威运动的实地调查现在租界上人力车夫罢工的风潮可算闹大了,今日(七号)我听说车夫结队游行,向车行和巡捕房请愿,路过法租界,被安南巡捕阻止,始由安捕用枪托打伤车夫,后因车夫一哄而上,安捕即放枪示威,车夫并不退却,法捕全出,将车夫捉了几个关入捕房,车夫也捉了两个安捕到中国地界,后来捕房放出车夫,车夫就将安捕放了。
我当时听着这个消息,我就同一个朋友赶往法界去探听,那时已是两点钟,车夫请愿团,已经散了,特别区华景街一带商店门首都站了一簇一簇的穿破衣服的穷汉子,每逢一条街头面,就是一排警察,大约一排有数十个之谱,都拿着枪象防恁着敌人似的,我朋友问他干什么,他说怕他们闹往这里来了,我又见特别区街头站着警视厅和镇守使会街的告示,仿佛说“车夫传单内有不许马车和包车走的话,这必不是车夫的意思,一定是有人主持,要保住用军法从事”哩,但是我是去看法界的风潮的,也没大工夫看告示,我于是走到法界,见法界站的穷汉子,比特别区更多些,都是穿着又破又薄的小短裤,将两手笼着,一堆一堆的站着谈天,神气很是惨淡,但是有一桩奇事,特别区象这样威严,法区一定更是弓上弦刀出鞘了,哪晓得仍然还是几个巡捕站在街中,夫车站出站的一个巡捕是个中国人,他很闲情逸致的,并且还将左手绕作圈形,挡住声浪,招呼他的朋友说“今天去看戏”,我见这神情,我疑惑法界并没什么事,我又抬头见新巴黎街与中国交界的那一捕站的人顶多,我便凑拢去听他们的谈话。
(甲)“这回洋人涨价也太恶燥了,怎么八百钱一涨就是一串,我们拉车出来,要问坐车的人多要上一个角子不晓得要磨到怎样才能够。”
(乙)“是啊,我们如果拉了他车子出来,他这一串钱好歹从你要定了,你死了人也是一串,烧了房子也是一串,我们怎么过呢?”
(丙)医生那里凶到这种地步,都是中国人耸成的,什工工头啊刘子敬啊”我当时听了半天,还是听不出法界闹事的消息来,我和我朋友便攒进人丛中,问一个年纪老点穿破布军衣的车夫,问道,伙计,你们的事怎么样了,那时众人都也斜着眼瞧着我,光景还有人疑惑我是巡捕房包探,后来看见我穿的衣服象乡下人不象和捕房有关系的样子,那穿破军衣的人才说“什么事”,我说“罢工的事”,他说“洋人还不是不肯让价吗”,我说“你们这几天怎么样过活”,他说“怎么过,有衣服的剥衣服当,能够借会钱的拿会钱,没得借的没得当的就捆着肚子硬挨。”我说“听说今天法捕房捉了你们些人去了”,他说“捉是捉些去了,看见我们捉了安南人,他又放了”我说“什么原故呢”此时又有个车夫对我说道“什么原故,我们今天有一千多人,在街上游行请愿,英国巡捕也许我们走,俄国巡捕也许我们走,俄国巡捕还说你们尽管走,不要紧,你们只不要动野蛮就是了,独又到了法国租界,安南人便打枪托打我们,我们是没拿东西,他有武器,我们要防备自己,便把枪抢了两支,送往青年会去了,只是我们怎敢和洋人缠呢?这也是安南人逼着我们才这样的,我们看见他们捉了我们的人去,我们才捉了安南人两个,是他们把我们的人放了,我们才放安南人的”此时向我们说话的车夫可多了。
(甲)“梅医生硬说我们挨不到三天,我们今天可是一礼拜了。”
(乙)“督军商会见这事闹大了,出来调停说只要涨一百钱吧,梅医生还是不依。”
(丙)“安南人心狠啊,他把我们中国人捉进巡捕房,捕房内面地面本是非常干净,他也逼着中国人扫,他拿着硬棒棒跟着你,你扫慢了或是扫重了,他便拿着硬棒棒下死力的杵你,他原不太会说中国话,但是他学到了一二句骂人的话,他一面杵一面骂“×你的妈你不动。”丙一面形容出安南人拿棒棒杵中国人的身式,一面叽叽呱呱学安南人作中国话骂人的腔调。
(丁)“利通、飞星都是法国人办的,梅医生也是法国人,法国巡捕房只有维护法国人的,我们这回没么指望吧。”
(戊)“我们宁肯饿死,他不跌价,我不拉车子。”
我(记者自称)当时听了他们这些话,我也没有别的言语,我同我朋友慢慢走开了,我转到青年会去,想问问青年会的一个朋友,又没有找到他,我便出来,走过法巡捕房的门口,见内面有几个洋兵,旁边站着几个法国人在说活,院内有一根很长很长的铁链锁着一大串中国人,我不知道是不是车夫,巡捕房门外有一扇窗户玻璃是破了,外面摆的菊花瓦盆,也破了无数,此时正有两三个人,正在扫地上碎玻璃,收拾菊花盆,光景是车夫和巡捕冲突时碰碎的,此时我又看见好多人挑着好多新箩筐,新扁担,是不是车夫改脚,我不敢断定,这便是我实地调查的情形,我不愿加评判,但是我认定有在本社作社评登的价值,我特地写出来。
《大汉报》1921年12月8日。
责任编辑:郑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