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打来电话,说家里的新米已经打下来了,他从老家送了两袋过来,放在弟弟家,让我过去拿。
我到弟弟家的时候,父亲正在帮母亲择菜。不大的厨房里,老两口头挨着头,絮叨着家常。母亲小声抱怨孙子的调皮,难以管教,父亲笑眯眯地听着,其间或应一声,或赞同或反对。深秋的阳光斜斜射入,在地上描绘窗户的形状,细小的灰尘在光影里浮沉,反射出金黄的微光。宁静,安然。
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画面了?
从上初中起,我和弟弟就在校住读,每逢周六,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骑着自行车,一路归心似箭,回到了家,迎接我们的,永远是香浓的饭菜的味道。煤炉上,火锅里肉块翻滚,熬煮着满满的幸福;灶台间,母亲锅铲翻飞,家的气息氤氲在每一次呼吸里。父亲坐在灶间的小凳上,随着母亲锅里的菜色,一边添加干柴,一边问我们一周的学习生活情况。晕黄的灯光,把时光剪辑成一帧帧老照片,挂在记忆的阁楼里,还原着我的初中岁月。
后来,我到襄阳求学,回家的次数少了,父母更为挂心。那时候,家里没有装电话,每到季节交替的时候,父亲总要到学校来,给我带些衣物零食,和细细的叮嘱。为了省下往返近二十元的车费,父亲都是骑着他那辆破旧的自行车一路来,一路去。我心下不忍,父亲却说,骑车自在,不用担心带的东西多而挤不上车。毕业那年,我心血来潮,也体验了一把骑车自驾游。初时的兴奋过后,是浅淡的孤寂。车轮滚滚,碾压着曾经的每寸光阴;车来车往,看似喧闹,也只是个红尘过客,呼啸而过,留一抹无意的烟尘。一百多公里,将近三个半小时的行程,出发时朝阳初升,到家已是烈日当空。对着双亲欣喜又心疼的眼神,我心里一时酸,一时涩,竟是无言以对。
再后来,我工作了,成家了,父母亲也老了。老了老了,也不得清闲。母亲到襄阳帮弟弟带小孩,弟弟家的洗洗涮涮,买菜做饭母亲全担了,把小家打理得里外清爽。父亲在老家伺弄那一亩三分地,地里的瓜果蔬菜全往襄阳送,弟弟一份我一份。想着父亲肩扛手提,转好几趟车,一路艰辛,我劝他不用再送了,我们自己买,母亲却说:“买的哪有自家种的放心!”父亲也点点头,下次来照样大包小包。
如今,我有了孩子,各种操心劳力,任他予取予求,却甘之如饴时,也体会到了父母曾经的心情。原来,施,已是刻入父母骨血中的本能,他(她)们一生劳苦,却并不以为苦,为了儿女可以毫不吝啬的奉献出所有心血,只恐儿女要得不够多,自己给得不够好。这种施,是完全无私而不求回报的,儿女的一个笑脸,一句肯定的话语,就是他(她)们内心最大的安慰。而人生,就在这不断的施与受中永恒浮沉,无尽轮回。 |